佛罗伦萨的俯瞰者

“弥尔丹咸鱼学徒,伊瑞詹意识流胡乱翻译第一人。可惜和泰尔佩本人一样,学不懂维拉语。”

老鸽,龟速译者,梦想去给摊牌当翻译官,做梦吧你人家有安纳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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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O3授翻】【Annatar/Celebrimbor】赠礼 [第一章 III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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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III)

 

黑暗在纳国斯隆德滋长,山崩而成的岩洞里光影斑斑,阴影藏匿其后。那些曾经高呼迎接火焰之心,迎接费艾诺之子的人们如今被恐惧的阴影笼罩,骤火之战溃败后他们一族只剩残兵败将,拖沓着艰难前进。虽然仍以激昂的言辞驱散绝望,但他父亲的眼中深藏着黑暗,这黑暗中混杂着魔苟斯的阴影,国破家亡的绝望,纠葛在一起难以分辨。它们都像浸了剧毒的箭头刺进昔日芬罗德子民心中,深到无法拔除。

夜色渐深之后,库茹芬也到工坊和他一同工作。他父亲举止如常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两人也都只是安静的干活。父亲和芬罗德争吵时凯勒布理鹏低着头,但那一幕依然梗在他心里。金属的撞击声令他脑袋嗡嗡直响——正是芬罗德的冠冕砸在岩石上的声音。他看似还在潜心工作,只不过双手都沉重得如同注了铅。两人互不搭理,只剩下彼此的沉默互相照应。良久,库茹芬终于问儿子,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。

“父亲大人,”他头都没抬,“有件事我始终想搞明白——尽管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你一辈子做的,最可憎的事。”

“哈,小弑亲者,装的什么道貌岸然。最可憎的事?我觉得和芬罗德挑明这些,比不言不语看他走向毁灭仁慈太多了,怎么,你连这点远见都没有了?”

“你践踏他的王权,父亲,你更践踏了他的心。芬罗德,他把王冠都砸了。”

“巴兰希尔戴着‘友谊之戒’,就差脱口索要一颗宝钻,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昂头走进这里时,芬罗德的王冠早就不复存在了!有如此古老誓言的束缚,我们从来无需向‘真正的王权’效忠;誓言!誓言!你唯有将它击破,或让自己的子民同你葬身誓言之火——”

这是昔日梅兹罗斯所言,数千年前回荡在米斯林湖畔。刚躲过致命重伤一劫,面容惨白虚弱的梅兹罗斯撑着从病榻爬起,只为跪伏在芬国昐身前,献上诺多至高王之位。但库茹芬当初不肯欣然接受这些话;有一刹那凯勒布理鹏想,不知父亲是否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。

“芬罗德该对我感激涕零。他残存的子民本来都会为他的誓言陪葬,是我救了他们。你真的以为在纳国斯隆德的势力被安格班碾压殆尽之前,或者即使那之后,他就真能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吗!”儿子的不理不睬让库茹芬的耐性丧失殆尽,他径直跨到凯勒布理鹏面前,挡住儿子的视线。凯勒布理鹏终于抬头面向父亲,然而目光却不知定在远方何处。

“不...”他说,然而没回应父亲的要求,“我不解的不是这件事。我想知道,梅兹罗斯昔日所言,如今你是真心说出的吗?或者说,你只是精于为自己本不必犯下的恶行找借口?”

父亲的声音冰冷到能冻裂精钢。“让那些歌谣告诉你他们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吧,费艾诺之子从没有过一个骗子!”

凯勒布理鹏推开凳子站起来,强稳着自己的情绪一动不动,尽管他知道一旦从桌沿松开手,愤怒必然让自己忍不住颤抖。“那我真的是很想知道:除了竭尽全力让芬罗德遍体鳞伤,你还想干什么吗?”

好一阵子他父亲一言不发,但始终怒目而视,神色冰冷。凯勒布理鹏细细端详他的脸,这张自己曾敬爱的,万般崇拜的脸。人们都说,凯勒布理鹏的脸如同镜子里的库茹芬。可那时,令他一生无法原谅的是,父亲竟然得意地笑了。凯勒布理鹏甚至感到自己的呼吸哽在喉咙里,自己的胸膛如同被一双手扭住。那可能是怒火,或者厌恶,或者仅仅是痛苦。可他甚至连分辨这些都无法忍受了。他松开桌角,只想赶快冲出这里。

临出门时他还是回头了。“你拿着这些琐碎事小题大做,父亲,而且竟做得这般恶毒。当然我想,某种意义上你也真是手段高明。”但他父亲依然站在桌边,紧盯着儿子刚在站的地方,甚至好像没听见凯勒布理鹏的话。

时间碾压一切,时间永不止息。父亲口中纳国斯隆德面临的末日,如同猩红的热梦最终堕入黑暗的深渊。但最可怕的是,暗流之上的生活一切如常,音乐和笑语,庭前院里的闲言琐事,无声地滑过深藏的不能言说的真相。库茹芬的生活也如过去,依然在他身边做,时不时指点一下,或者问问他对不同银合金的看法。但在那一次他还沉心于照明装置的研究时,凯勒布理鹏终于忍不住破口道:

“芬罗德就快沦丧了,父亲,你别说自己感觉不到。他就快完全踏入黑暗力量的掌心,他受尽折磨,一天天离灭亡越来越近,可我们谁都不肯施以援手。”

库茹芬盯着自己的模型没抬头。

“你以为这座城市感觉不到自己的君王正在陨落?”凯勒布理鹏继续说下去,“纳国斯隆德的一砖一石为此而痛,高墙城池为此泣血。石窟之中隐藏着黑暗,没有光明能将它驱逐,在我双眼难察的黑暗角落里,我也看到眼睛和利齿隐隐发亮。”

“也许是胡安又发怒了。看起来它总和那位多瑞亚斯的公主缠在一起。”

对于父亲轻描淡写,凯勒布理鹏什么也没回。

“呵,芬罗德陨落之日我们都会看到,”父亲继续说,声色阴森恶毒。“毕竟,那一日索伦麾下全部走狗都会来猛攻我们当年隐匿的城门,我们的风道中将弥漫着索伦的恶毒气息——谁能说的准,没准魔苟斯甚至会请他一条恶龙光临,用龙焰像烤一窝野兔一样灼烧我们。这一切,都因为智者芬罗德当初以为,偷偷溜进魔苟斯的地盘把精灵宝钻在头上戴出来是个绝妙的主意!他以为拿回一颗宝钻是纳国斯隆德抵御黑暗的最好办法!”

接着是很久的沉默,两人都一言不发。

“你知道,”凯勒布理鹏最后说,如同把刚开始断了的思绪又捡起来。“我想我已经明白了。”多数纳国斯隆德的人觉得库茹芬的儿子于他们无害,但这孩子终究像他父亲一样,随时随地就能把他狂热的抽象的念头扩散开去,他思想中的那些雏形如同刀刃一般致命。“你对芬罗德所做的那些远不是你最大的恶行,你对纳国斯隆德犯下的,才是。你让纳国斯隆德之民失去了他们的君王。这不只是失去了领导人,更是使他们再不可能被领导。纵使是魔苟斯派出全部爪牙,也只能一点一点碾压这座城市。可你,你一手就毒害了整个纳国斯隆德。”

“你和——露西恩谈过了?”

“你说你的囚徒,嗯?”库茹芬闻言大惊。被一句话直中要害,完全不像库茹芬的风格。凯勒布理鹏抓住他的破绽。“我怎么不能的?哦,我不也正是你的囚徒吗?我不也被捆束在你身上,被牢牢拴在黑暗旁边吗?”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站了起来。“是你,父亲,我以前怎么就没看清呢?纳国斯隆德石窟中的黑暗,不是黑暗魔君,是你——”

强稳着步伐,库茹芬站起来径直走向儿子。站直的凯勒布理鹏比父亲高了半个头,一只辫子别在耳后,还是小孩子乖巧的打扮。“我的——我教的好儿子啊,”他说,“我最完美的儿子。有朝一日你会发现自己甘愿葬身之处。不论像先祖芬威一样葬身家族,像我叔父芬国昐一样葬身魔苟斯——或者索伦,如同堂兄芬罗德不久之后...但如果等到欧洛缀斯继承王位,你还执意为他效劳身死,那你还是三思吧。”

但凯勒布理鹏不为所动。“你已经毁了这座城的全部勇气,而这样的东西一旦毁掉,绝难再弥补。”

“纳国斯隆德的勇气?”库茹芬的语气中透出鄙夷,“是的,这座城市无比英勇,我曾经也相信他们的勇气。但你终会发现,若勇气如此轻易就能打破,必然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。”

“但我根本无法容忍再去想,你是否相真的信他们。”他本想结束话题,但发现自己做不到。“你没看出来吗?那些人们如今再也不会昂起头了,也再也不愿和敌人公然相抗了!最终他们将沦为鬼鬼祟祟的,躲在阴影中的人,只会死命抓着手边剩下的东西,纵使这些也在一日日离他们远去。我看出来了,我看明白了。”

“你看出来了?看来你对远见者费纳芬一族的爱,也让你得到了他们家族的眼光?我本以为你是巧手费艾诺一族的后人,看来,你已经决意要证明我一直是错的。”

凯勒布理鹏思量一会,然后径直转过身,轻松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。接着他开始一板一眼收拾自己的桌子,把工具收进抽屉,散乱的纸张叠好,把尚未做完的东西重新拆开归位。他收拾得极慢,手指就像冻住了一样。等他收拾完东西,自己的桌子也和库茹芬的一样干净整齐了。接着他说,“虽然我无权说费艾诺是否以做你的父亲为耻,但我,以身为你儿子为耻。”

此刻本应该有争吵怒吼,本应该有什么被永远改变,父亲眼角里藏着的黑暗本应该张牙舞爪地将他吞没。但库茹芬只是耸了耸肩,良久之后说,“誓言无法束缚你。但是,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的儿子了。你不如,就改名叫做泰勒瑞族的银手吧,称自己是跟随着费纳芬一族来到的中洲?你现在有个母名就够了,毕竟我也想不出你佩有什么父名。或者你就干脆说,自己从没到过澳阔隆迪,干脆再粉饰一个清白的无辜的自己。这样你有一日再想回到阿门洲都不难了。但也可能维拉们终会后悔,一旦他们看明白今日的你是何等迫切,只为抛下费诺里安之名,和家族一刀两断。”

一切就此结束,尽管直到痛苦的几个月后,这场大败局才画上血腥的句号。欧洛缀斯将所有费艾诺之子逐出纳国斯隆德,无数人高呼要以他们的血补偿曾经带来的创伤,众人的愤怒难以压制。但一切过去的痛苦都被最后一场俗套的驱逐仪式敷衍过去,最终,唯有人尽皆知的事实被再次昭告。

在纳国斯隆德城门,父亲最后一次转身与他相对。他走在离去队伍的最后。此地剩余的费诺里安们早已经跟着凯勒巩走进了丛林深处,胡安没精打采地跟在一旁,大概很不情愿。库茹芬看向凯勒布理鹏的样子,好像自己的儿子只是个陌生人,两人在路途之中碰巧打了个照面。

“后人的歌谣中会如何传唱我呢?”他问。“费艾诺家的巧匠库茹芬,伟大父亲的伟大儿子。他离开维林诺的黑暗去追求自由,去在中州的广袤大地上征战,在与安格班的对峙中他永远守在最前线。他手艺卓绝,言辞精妙,战场上英勇无畏,谋划时谨慎入微。对他的誓言,对他的族人,他一生从未逃避。在遭受诅咒的费诺里安之中人们或许会说他且算幸运,只不过,他竟没有个儿子。”

凯勒布理鹏听出他的声音甚至没有丝毫颤抖。“正是因为你,库茹芬威,后人的歌曲仅仅会唱到这里。但我想,命运不会对我们两人都如此仁慈的。”

库茹芬翻身上马,顿了一刹,最后一次回望儿子。密布的阴云之下,他的脸冰冷如同刀刻,但容貌仍是熟悉的样子。最终,他也只是黯然一笑。

晚上凯勒布理鹏回到了工坊。屋子里干干净净,一切陈设整齐没人碰过。库茹芬一件工具都没带走,笔记,作品,照旧摆在屋中。但这不同于以往的失去,眼前景象让凯勒布理鹏明白,父亲此去再也不可挽回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桌子前坐了多久,眼睛干涩,一动不动;地下的洞窟中没有日夜之分。但最后他发现角落有点动静,有人想不被察觉偷偷溜过去,又或者是故意等着被发现。以往这种情况,他早就会过去一看究竟了,但现在他只是抬了抬眼,神情疲倦苦涩,完全提不起一点好奇。角落里的人向他一瞥回应,接着,凯勒巩从黑影中走出来。

“我以为你走了,”凯勒布理鹏说。留下残忍的句号——最贴合凯勒巩作风,这一想法在他脑海浮现,但很快又消失。他曾经也深爱着叔父,迷恋他带着野性的优雅,几分粗鲁的温柔,还有他残忍的仁慈。

凯勒巩鄙夷地一哼。“欧洛缀斯管的那帮守卫,躲过他们跟躲小孩一样。就算拿着你的木剑,侄子,你都能溜过去。”

“我现在不是你侄子,塔克芬威。和你弟弟一样,我对你也无话可说。”

只是在凯勒布理鹏思索的一刹,他叔叔就跨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,动作之快让他丝毫来不及反应。凯勒巩低头俯视着他。“你父亲讲的,没有一句是心里的真话。你知道的。”看了他一会,他说。“就算他如今自己没有意识,很快他也会明白。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永不回来。”

叔父脸上闪过一个难以捕捉的表情;他嘴角略一上扬,许多人定会以为这表示傲慢。但凯勒布理鹏了解他够多,知道这是意味着悲悯。“我留下他一个人落泪。自我们登上中洲海岸,这是第二次我见他哭。想必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“眼泪也好,威胁也罢,你打动不了我,叔父。”

“当然不能——但你永远是他儿子,无论你自称是谁。”凯勒巩坐在桌边一甩腿,悄无声息的跳下来。“你父亲的落泪,也是为的一份宽慰吧。”

他停下步子,在墙边的阴影里已经快看不到了。“别看待他太严苛,”他暗自说,“对于我们,永无解脱之日。每一天我们都在沦落,每一天我们都变得更加可憎,他心里清楚。如今你也走了,他生命中最好的一部分已经离去,未尝不是解脱吧。”

说完这些,他再也没了踪影。但那时胡安还没彻底背弃他,故而他也能装模作样地大讲自由,宽慰。自此之后,凯勒布理鹏再没见过家人,也对他们绝口不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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